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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如花，若是将世上女子比作某种花，你愿是哪一种呢？

有一种花名曰茶花，她代表谦逊、美德、理想的爱，更是佛经里的祥瑞之花，相传佛佗说法时天降曼佗罗花雨和佛祖拈花微笑的花，都是这茶花呢。

幼年时，常见邻家毛阿婆的轮廊下种了好些花，每当韶华盛极，便会开出姹紫嫣红的娇羞，那情致像极了待嫁女子低眉蹙目的婉从心思，于是年幼的我不禁心生喜欢，想来毛阿婆做姑娘的时候也自有一番女儿家的静好，彼时她尚年轻，是门庭边的那一树梨花，洁白的不需要任何名字。后来她便嫁给了他，没有附和任何才子佳人的柔软故事，有得只是民间寻常的夫妇之亲，此后纵是月圆花好，而他便是她的一生了。

据说毛阿婆做姑娘时名叫惠贞，婚嫁之后村人都管她叫桐生毛，那桐生便是她夫婿的名字，像是梧桐树上生出来的英俊男子呢。凤非梧桐而不栖，而她便是他的凤凰了。可惜桐生在很年轻的时候便过世了，而她也在岁月远走之后变成了毛阿婆。她安静的活着，一样的养花修草，一样的操持家事，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的屋前只种一种花，这便是茶花，因为那是桐生生前最喜欢的花。

与茶花的渊源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后来在《天龙八部》里再一次遇见茶花，此处她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曼佗罗花，同样是浸染着世间女子对于人世姻缘的执念，想来王夫人在认识段正淳之前也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李青萝，名如其人，晓荷清露般的美丽，被风流倜傥的段王爷用一朵娇羞的曼佗罗花勾起了儿时在大理无量山长大的乡愁，也让她一并爱上了他。才子佳人的故事自然是美的，然而造化弄人，阿萝最终被遗弃在江南的烟波里匆匆嫁作王家妇。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王夫人那满心的不甘都化作了曼佗山庄里缤纷烂漫的山茶花，她纵然性情太过，因爱生恨，说是只要抓到大理国人或是姓段的都得大卸八块，埋在山茶树下做花肥。然而她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的，尽管弱水三千，他不能只取她一瓢饮，但是她自始自终都愿意是他心上的阿萝。段正淳说他对她的心意，永如当年送她一朵曼佗花之日。想来王夫人在临死前听到情郎的这句话应当是幸福的，她想着她的段郎明儿要带她去无量洞双宿双飞呢，想着想着就这么去了。

茶花开落于天地之间，积满了人世间的私情，而她亦是蒲公笔下的绛雪仙子。年少时读聊斋故事，惊见留仙先生一支生花妙笔，写尽了花妖狐魅的至情至性，唯那一则《香玉》最是让我喜欢，先生笔下云蒸霞蔚，他这样写到“耐冬高二丈，大数十围，牡丹高丈余，花时璀璨似锦。胶州黄生，舍读其中。一日，自窗中见女郎，素衣掩映花间。心疑观中焉得此。趋出，已遁去。”而那耐冬便是茶花，即绛雪仙子也，喜欢绛雪的善解人意，香玉死后，黄生惆怅支离，绛雪便对他说：“妾不能如香玉之热，但可少慰君寂寞耳。”从此常来陪他宴饮唱和，然而此间种种却是出于两人之间深厚的友情，连黄生自己也说香玉是我的爱妻，绛雪是我的良友啊。

然而我更愿意去相信绛雪与黄生之间是有琴瑟之情的，不然“性殊落落”的绛雪怎么会在小道士将黄生幻化的无花牡丹砍去后，与重生的香玉一道以死相殉呢。有时候成全也是一种幸福，想来如绛雪这般情谊的奇女子自是有着成人之美的胸怀，也正是在她的帮助下黄生与香玉生死相许的爱情才得以超越阴阳之隔而再续前缘。唯美的故事里，主角通常是用来讲故事的，而配角才是用来爱的。上清宫下，绛雪仙子衣袂飘飞，风姿绰约，又是那么孤傲清绝，超凡脱尘，这样的女子怎不令人心生摇曳，而黄生面对如此绛雪难道就从未有过一刻的心动吗？

我被茶花前世今生里的传奇感动着，同样也被她“艳如天孙织云锦”的媚态惊艳着。前些日子夜读扶摇先生的《花镜》，惊见书架深处的佛经上落满了尘埃。之后母亲来电话与我说起邻家毛阿婆似乎要不行了，我听后怅然若失。是日，我打她门庭边走过，那些茶花都枯死了呢！

文：亨通特导施娟